表白
我看著你,你看著他,他卻從沒看見你和我。
放學的鐘聲正打響著,我獨自一人待在教室裏頭,總是會成為最後一個離開的人,就是為了看那個人今天是不是也在那裏。這就像是在觀察一種動植物一樣,我默默的做起了觀察日記,啊──會不會被當成變態啊。
窗外的風吹了進來,我瞇起眼睛,防止風沙刮傷隱形眼鏡,再次張開的時候卻發覺那個花圃旁邊的板凳坐了個人。
「啊。」我輕聲吐出一個字,繼續看著板凳上的人。
觀察日記,翻開了。
3月12日,天氣晴。
今天他也在那裡,留著一頭短髮和瀏海的少年,年紀跟我一樣,就讀高二,他天天都會蹲點,在籃球場前,為了看那個很閃耀的學長。一開始我也很詫異,這位少年的目光究竟是投放何處,直到那位學長跑來找他講話還從他那裏拿到了水瓶,少年的表情,哎呀,笑得好燦爛。
幾日過後,平常日,我和朋友們走在走廊上準備換教室上課。
「芹子怎麼想?這一次的觀察作業很成功嗎?」朋友點起我的意識,但同時間我卻發現了另一棟樓的樓梯轉角處──
少年鼓起勇氣把一袋東西交給了學長,打了個哈哈就離開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我問,一邊拿起手機。
朋友笑了笑,說我平常都沒在注意聽別人說話,但還是溫柔的說了。
「今天是白色情人節啊。」
手機螢幕上頭顯示:3月14日。
「怎麼了嗎?」她問,一聽到打鐘的聲音又划開了腳步。
「沒事,」我依然盯著窗戶外的另一棟樓,那個學長看了看裏頭的東西,伸手進去拿出了方形的巧克力,那可是被精緻包裝過的,他笑了笑,和朋友一起分享了「沒事。」
我撇過頭,心中隱隱有些癢。
可能是不太願意去看到這樣的結果吧,就算付出了很多真心,依然沒有被重視的心情,就算少年避開了這段使人心碎的畫面,可身為旁觀者,我卻為了少年心痛。
太傻了吧,太傻了。
4月24日,雨天。
我撐著一把傘走在雨中,剛好要去超市,卻在不遠處的公園看到了坐在遮雨棚下的學長和少年,少年的臉隱隱發紅,學長還以為他是發燒了,湊近了些臉想感受他的體溫── 啊,被推開了。
我闔起傘,站在超市門口,拿起手機假裝在想事情,實際上在遠觀公園裏頭的倆人。
他們似乎沒帶傘,學長也因為多次想戲弄少年而弄得少年直接跑入雨中,在他跑來超市前,我看著他的耳朵、頸子都如燒起來般赤紅。
我盯著他,直到彎身喘息的他和我對上眼。
「啊。」我發出了聲音,但趕緊用手掌遮住嘴,要是被他發現自己在偷窺,他一定會生氣的吧!
「呃,你是那個…總是看著籃球場的女生」他主動對我說話了!
我愣了幾秒,為了平撫騷亂的心臟,我把手藏在後頭,流了手汗。
「抱歉,你很困擾吧!」我稍微鞠躬,他則揚起笑容,果然,笑起來是很好看的。
我跟他小聊一下,但很快又離開了,我佯裝自己趕著要走,撐起傘就到了家,沒有正式的道別也沒有好好和他說話,甚至沒有問他的名字、班級,我空手而歸,撐著傘站在家門口。
──這樣真的好嗎?
我的手扶在牆上。
──這樣真的可以嗎?
我拿起鑰匙,正要插入的剎那間,停了下來。
「呼、呼──」我跑回了超市,往公園的方向過去,遮雨棚下已經沒有人了,我的眼皮狂跳著。
5月14日,天氣晴。
放學後我走到籃球場旁邊的板凳上,才走近少年,他就抬起頭來。
「噢!是妳啊。」
我沒有說話,低著頭而已。
今天沒有人比賽也沒有人打球,球場上空空如也,只剩下幾個沒有被帶走的空瓶和鋁箔包。我看向他,說:「對你來說,這樣就可以了嗎?一直、一直都在看著他吧!」
昨天跑回家的我,一邊大口呼吸一邊把觀察日記從抽屜拿出來,我匆忙的翻開第一頁,兩年前的新生訓練開始,這位少年就進入我的世界了。
「明明付出了那麼多,你… 這樣就可以了嗎?」
「明明、這麼努力──」
就快沒有機會了啊,就快要結束了啊,難不成一塊巧克力就可以代表什麼嗎?裡頭可是什麼信都沒有啊,只有單單一塊巧克力而已。
夕陽斜射下來,把我的側臉打亮,他把手裡的小說闔起來。
「明明這麼… 這麼辛苦,這兩年… 我一直看著你」
我就像是歇斯底里般,把話與感情傾洩而出。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表白!」我這麼祈求著。
風吹來,夏天了。
「謝謝妳,我會的。」
他對著我笑了,把東西收一收,離開了沒有人的籃球場。
掠過我的身邊,沒看見我的表情。
明明是你喜歡他,關我什麼事啊,我何必為你擔憂呢?
騙子、騙子。
6月1日,天氣晴。
畢業典禮如期盛舉,到了結束的時間點,學生魚貫湧出,有人抱著花束拍照、有人抱著彼此拍照,我走到少年的旁邊用手肘點了點他的手臂。
「騙子。」我說。
「是騙子又如何?」他輕輕地說,沒有否決,也不帶一點情緒。
「好好道別過了嗎?」我問。
「恩。」
我們不約而同的望向學長的方向,學長和一群男生們肩搭著肩,開心的歡唱錄影,約好之後還要再聯絡。感人的音樂從活動中心傳了出來,我的鼻子一酸,看著身旁的少年沒有離開,也沒有流淚,僅是淡淡地露出笑容。
「為什麼不告白?」我問。
「告白了又能如何?反正,」他岔氣,在那瞬間,我知道他似乎急了,急著想去平反自己內心的躁動「反正,結局也就是那樣而已啊。我早就知道學長不會喜歡我了,既然早就知道結局是這樣,幹嘛要自討沒趣?」
我沒有回話,嘴巴一撇。
「你覺得可以、就可以吧。」我這麼說著,盯著他看,接著撥通了手機。
他看我在打電話,也跟著拿起手機拍了一張遠處的學長和朋友們的照片。
但在那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讓學長發現了,他摸了摸口袋,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他接通了,把手機拿到耳朵旁。
「喂?」我說。
『喂?』他的嘴型也如此說著。
少年盯著我看,我笑了笑。
「哥,我旁邊這個人說:」少年正要把我的嘴摀住,但我還是說出口了。
學長往這裡一看,對上了少年的目光,露出了笑容。
高喊著他的名字,揮起了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