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過了幾年之後有了兄弟這件事情。
我的爸媽在五歲的時候離婚了,因為爸爸擁有穩定的收入和家庭環境,我的扶養權落在了他的頭上。然而,卻在我十七歲的時候他再婚了。
「兒子我... 我要結婚了」
他總是一副老好人模樣,做事粗心大意又很常摔破碗盤,與我同居一屋整整十七年的爸爸竟然有了女朋友、更甚說要結婚,百思不得奇解!
我能做的,僅有恭喜。
「恭喜你,對方是怎樣的人」
對方也是一個單親家庭,她守寡三年,病逝的老公大她三歲多,以現年齡來說他們同歲。據說我爸和這個新後媽是在醫院裡頭幫助老人而認識的,就像是偶像劇的劇情吧,有老人跌倒之後倆個雞婆的人就衝上前一起幫她。
「她的兒子,叫做陳子恩」
當下,我以為我聽錯了。
「叫做什麼?」
「陳子恩啊。」
這個叫做陳子恩的人可是全校有名的下一屆將會遞補畢業的學生會會長一職、總是考全校第一名的聰明才智。
那麼優秀的人,和染金髮的我。
臥槽。
雖然我和他同屆不同班,可卻沒和他交過手、更沒有在熙攘的走廊上相遇過,可我大概可以知道未來的生活有多不好過了。
先說好,我可不是八加九,我染金髮單純只是因為好看而已,也沒有戴那種環扣環的金屬項鏈。我只戴我的親爸在生日時送給我的十字架項鏈而已,雖然有點短,但還稱得上小巧精緻。
「真人,你可要和子恩好好相處」
我壓根沒見過這個鼎鼎大名的書呆子,又要任何和他相處融洽?!
而且,這傢伙不會一住進來就強逼著他要讀書吧,讀書就已經是最不拿手的了...。
於是,趴在教室書桌上的許真人開始在乏味的歷史課上摺起紙飛機。
盡然又要在過了那麼多年之後有了新的家人,他是連想都沒有想過。
可既然爸有了這樣的想法,也可能是孤單了吧,他也有自己的人生要過、自己總不能一直限制著他的幸福,真人更不想成為自己親爸的枷鎖束縛著他。
一邊摺歷史剛發下來的二十分、四十三分、五十六分以及難得的一張六十及格邊緣的台灣歷史範圍卷子,他一張張的摺成造型適合長途飛行的紙飛機。
他隨意拿起那架六十分的考卷就往面向後庭的窗外一扔。
紙飛機飛翔在天空當中好一段時間,接著他便闔上了眼朝著窗外的方向睡著了。
當許真人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刻,他掙扎了一陣子之後還是打算先填飽咕嚕嚕響的空城。
可他一再桌上動盪,忽地有個東西掉下了桌子。
總覺得班上異常的吵雜,他撿起了那架不屬於自己摺的白色A4大小的紙飛機,這人看起來手挺拙的,把好好的一張白紙折騰得歪歪扭扭、皺皺巴巴。
許真人看了一下旁邊埋頭吃便當的好兄弟文昊,丟出紙飛機K了一下他。
「欸吳文昊你手殘喔,摺紙超廢的」
文昊一臉莫名奇妙夾起自己最討厭的紅蘿蔔塞到許真人的嘴裡再推一下圓框眼鏡說:「你屁,這陳子恩摺的」
又是這個名字
「蛤?!陳 子 恩?」
「恩啊,什麼嘛我以為你們感情很好,他剛剛這個放你桌上就走了。」
「什麼... 什麼時候啊!」
「就... ...歷老剛走的下課」
許真人一臉不敢相信的抓起那架紙飛機,他不解,不解陳子恩把這個給他幹嘛。
他打開那皺巴巴的考卷。
上頭果然寫著“陳子恩”仨漂亮的字,分數還是一百。
不是啊,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也是聽聞了自己要成為他的兄弟所以才這樣?啊那這個算是獻殷勤?這個書呆子是... 神經病嗎。
所以許真人對陳子恩的第一印象就是——「神經病」。
很快的,暑假到來。
陳子恩也沒跟許真人見面。
可是暑假前的休業式他們卻以一個在台上光榮的冠上學生會會長的紅色當選背帶以及灰頭土臉接受到今年暑假上午要重補休的消息相遇。
這是許真人升上高中以來第一次見全校校排第一的怪物。
他的樣貌不凡,成績傑出做事麻利為人據說有點天然卻又帶著認真負責的想法,他有那個能力去擔任會長一職,選票也完全是壓倒性的勝出第二名帶著厚框鏡片的四眼田雞,他氣得牙癢癢當日一早就宣布不接銜副會長,簡直是給會長甩了一響亮的巴掌。
可是被眾人云云的陳子恩在講台上說起話來卻帶著自信和光彩,讓很多人心理都覺得總地還是選對了人。
「從今日開始我就是學校裡頭的學生會會長,有任何問題歡迎來找我,我是即將升上二年三班的陳子恩。」
響亮的聲音被放大在禮堂之中,他笑容可掬卻也不傲慢,大夥兒都一個勁的為他的上台致詞打上更響亮的掌聲。
「原來那傢伙就是陳子恩喔」許真人偏頭和吳文昊竊竊私語。
「和我們是天差地遠,他是鳳凰我們是麻雀,你這下會不會麻雀飛上枝頭裝鳳凰啊」
「我去你的」
兩人有說有笑,卻不曉得,遠方有一股在意的視線投射過來。
暑假,約莫半個月之後許先生跟陳小姐的婚禮閃電一般的開啟了序幕。
作為兒子的兩人被排在一起的位置上喝著紅酒,許真人煞是沒碰過這等高級的東西,持著高腳杯晃了晃碰撞杯緣的高級葡萄酒。
陳子恩也身著筆挺的西裝抿了一抿紅酒,意思意思般嚐了幾口卻也沒喝太多,反倒是許真人好酒量不曉得幾時鍛鍊的,一下兩下三下就喝了兩瓶空卻也沒見他喝醉。
可是這位學生會長卻代替真人買了醉,他暈呼呼的倒向了仍在灌酒的許真人身上。
「!?」一感受到重力和一顆頭,許真人煞是停住了第三瓶倒空的手遲遲懸在半空中。
「哎呀...真人。」
「呦阿姨,這小子不擅長喝酒啊?我看他也沒沾個幾滴耶」
「你小子一口阿姨的沒禮貌!」他爸輕吼著他,用手揉了揉他的一頭金毛。
「沒關係,呵呵」陳阿姨很是賢淑,領著許真人和陳子恩先打了台計程車「就先回你家吧,真人,以後我們就會住在同屋簷下了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我們倆母子... 拜託你了」
陳阿姨彎下腰對著車棚下的許真人溫柔道。
真人受寵若驚的趕緊讓她別那麼客氣,畢竟以後也是一家人,用不著那麼客套委婉。
答了好幾個是、我答應、好才能趕著讓阿姨和運將交代了他家住址回場子繼續婚禮。
許真人用手撐著頭,看著旁邊比他還要小隻一些的陳子恩。
這個人不曉得吃什麼長大的,光長了腦子個子卻沒長多少,許真人低頭看向了昏暗的光線下面容姣好皮膚白嫩的男人。
搖晃的車子裡頭,由於真的太暗了,所以真人不得不慢慢的湊近這個被瀏海遮住了一點眼睛的陳子恩。
從今以後,這個人就是兄弟,總覺沒什麼真實感,當天在台上看著這個人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想著他應該家里很有錢、父母很疼他,是個嬌貴的小少爺。
這個人的個性究竟如何呢?
要如何和他培養感情相處融洽呢?
身為學生會會長的他又會如何面對這個完全不讀書的學渣呢?
此刻,他只是想看清楚一點這個人遮掩在瀏海下的眼睛。
在昏黑的路頭上,他一手撐在陳子恩的椅背、一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至於去觸碰到這個陌生人。
可箑那,計程車一個緊急煞車,仍在昏睡當中的陳子恩直接如殭屍一般往許真人的方向倒。
這一個沒倒好,直線地往真人的嘴唇上輕輕的碰了一下,維持了整整十秒鐘。
再倏然反彈的力道時陳子恩又重重的摔回椅背上,許真人還怕他頭撞到趕緊的伸手墊在他脖子後邊,車子又一晃,子恩整個人倒入了真人的懷裡。
瘦弱的身軀恰好與壯碩的體魄嵌合,許真人一邊應付著運將的道歉一邊還在游移於陳子恩的唇瓣。
許真人正值衝動的年紀,連女孩兒的小手都沒碰過,這下卻被奪走了初吻,還是個男的!
為什麼他沒有很憤怒。
反而,很想再嘗試一次這種發自心底癢癢的誘惑。
到了家裡頭,真人扶著仍在昏迷的子恩上了家裡頭的客房,這人也是有點重量把他往床上一扔時自己也坐上了他的身旁。
「啊~累死了!」
許真人把黑色領帶扯了下來,總算是完成了自己親爸的一場婚禮,說實在感覺蠻奇怪的,一般來說小孩應該不太會親眼看見自己父母的婚禮,他這也是人生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
坐在床邊偷看著陳子恩的許真人愣了愣,用手撥開了長長的瀏海,這個人大概也是有些疲倦加上最近學生會長接任的事情忙翻天才會累到睡著,也真是辛苦他了,膚色白的詭異的人簡直不像個人、倒像隻殭屍。
隔日一早,陳子恩是醒於晨間播報新聞的聲音。
當時許真人已經打開電視在廚房裡頭忙活兒,身上已經穿好制服做一個賢妻的角色。
「... 你好?」陳子恩笑了一下從後頭冒出「昨晚是你把我送回來的嗎?謝謝你...那我先走了!」
許真人拉著他的西裝說:「等等,先吃個早餐吧,洗漱用具我都放好了,你身上的酒味很重,順便洗個澡吧,制服我借你吧...喔早餐也吃一吃吧」
在子恩三推四就的和許媽媽又是感謝又是拒絕的情況下總之是答應刷牙吃早餐了。
兩人面對面坐在桌子前,很意外的,並沒有感到異樣感。
「你...」陳子恩打了先鋒。
「我是許真人,你繼父的兒子,和你同屆六班。」輕描淡寫。
「喔、我是陳子恩,三班的...以後多多指教」
「吃早餐吧」
才晨間六點多一點,陳子恩拖著疲乏的身子回到了原本的家,他看著昨天早上自己隨意弄的一鍋燒焦的粥,歎了口氣果斷洗完澡後出來刷鍋。
該是感謝許真人,因為他完全不擅長做飯。
因為沒整日吃東西加上回學校忙碌一整天晚上還去參加婚禮,陳子恩簡直餓昏了頭才吃到一頓美味的餐點。
幾日之後,他又穿著制服回到了學校裡頭處理歸檔的作業。
恰好在陰涼的走廊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側臉——許真人。
許真人坐在臺階上喝著彈珠汽水,前方還有一群男生在打羽毛球,暑假的重補休日常中午下課之後總是那麼熱鬧,今天也算是看清楚為何會那麼的吵了。
「許...真人...?」
「喔。陳子恩」
滿身大汗的許真人抬起頭來和一個面頰流著汗氣色紅潤的男人恰好面對面,前者頓了一拍,才說出來人的名字。
他扭頭過去,眼神不自然的瞥往另一端。
「你們在幹嘛?天氣那麼熱幹嘛不回家」
「打球,你呢」
「處理一些學校的事物...」
許真人的態度明顯沒有那麼想被陳子恩搭話,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著陳子恩,不曉得是尷尬還是在意著其他人的目光,但其實別人也沒有多大的在意。
他只把另一瓶打開的綠色玻璃瓶裝彈珠汽水給陳子恩。
「拿去。」
「恩...喔,謝謝。」
兩人沈溺在無語的氣氛當中,很快的就畫下了句點。
「子恩,走了喔」
恰好走過來的接任副會長是第三名票數高的胡一肆,許真人來者不善的瞥了一眼輕浮的男人過來就摟過子恩的肩膀,而後者竟然沒有反抗。
「喔、好。」
還好!好個鬼!
胡一肆有點看出了什麼,得寸進尺的湊到子恩耳邊講悄悄話,許真人簡直快把玻璃瓶給捏破。
走廊上留下了兩人迴盪著腳步聲的擴音,有說有笑的,許真人的青筋逐漸浮出。
到了五點多左右,胡一肆還拉扯著陳子恩說要去他家過夜,那狐狸般狡詐的嘴臉是怎麼看怎麼怪。
陳子恩想拒絕,更想要推開他的同時胡一肆卻猛的湊近了他的臉:「你為什麼要把那架紙飛機放在收藏台上」
就是那架六十分的考卷,上頭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許真人。
「為什麼要關注一個人如此的久,以至於在處理檔案時多花了一天的時間」
他看著真人的檔案太久最後失了神,其他的案子就拖延到了時間。
「做為了兄弟,這下還想要怎麼做了?親自爬上他的身體?」那惡狠狠的雙眼注視著陳子恩。
子恩發抖著想要扳開這個男人的臉。
「你還真是貪心啊,學生會長,要是被別人發現自己時時刻刻都在幻想著一個不同班的同學和自己交往... 這位置還留的住嗎?」
確實他很早就認識許真人。
在當時許爸陳媽扶起那位老人的時候他們讓自己的小孩陪伴那位受傷的老人,當時是許真人不辭辛勞的去倒水蓋布被的。
後來陳子恩發覺這個人和自己同年,之後就一直注意著他,後來竟然還如他料想的,他們成了名正言順的兄弟。
可是,和他的那份溫柔相處,大概,終究都只是幻想。
一輩子,只要陪伴。
這份貪心的感情就不用被察覺到了。
「到底,別人的感情關你屁事啊」
後頭猛然的一顆拳頭朝著胡一肆的臉撞了一拳。
他疼的往地上摔,沒流血沒受傷,就是捂著臉大喊:「許真人你搞什麼鬼啊!?」
「你想被告性騷擾我也可以成全你」
許真人按下播放鍵,一個清楚的影片是胡一肆在猛然貼近著陳子恩,然而陳子恩一直在掙脫卻無力招架。
「媽的...」撂下這句話,胡一肆跑了。
場面一度尷尬的剩下寧靜和蟲鳴聲。
許真人最後是牽制著想逃走的陳子恩回自己的家好好的煮了一頓之後坐在了對方面前。
第二頓飯,怎就那麼尷尬。
「子恩,」
「什麼?」
「吃吧。」
「好」
兩人吃完之後陳子恩自動自發的收拾了碗盤到洗手槽去,打開了水龍頭洗刷著自己混亂的心頭。
這下怎麼辦,他是聽見了嗎?
他全都聽見了嗎!?
就在煞那間他想要飛奔而出,他根本不屬於這間房子更不隸屬於許氏名下,他不應該闖入許真人的世界裡頭,不應該、不應該............。
可是偏偏看著真人對待老人的溫柔。
偏偏看著真人對身邊朋友的義氣。
偏偏看著熱心助人還帶著迷路的小孩去走失中心。
偏偏,他就是喜歡這樣的許真人。
如此一想,眼眶泛起了熱淚。
滾燙滾燙的順著面頰的弧度墜下。
他該是離開了。
離開真人的世界。
做一個學生會會長就好,做一個遠觀的人就好,他不要再奢求於躲藏在真人的身邊偷偷觀察,他只要遠望著就足矣了。
忽地,真人說了一句話:「我總覺得我好像見過你」
「有...有嗎」
子恩用袖子擦了擦淚水。
「有,我想起來了我不是第一次見到你。我在開學典禮看到一個人帶著在太陽底下昏倒的學生去保健室,當時沒有任何人趕去幫他,只有一個人他肯背著他,用小小的身軀背著他一步一步走去保健室」
子恩想著想著也笑出來,當時那可是壯漢了!跟他的身高差了哪麼多,身後被背的人甚至腳拖地了也毫不在乎,因為他也感謝這個人幫助弱小的他。
許真人說著說著就來到了陳子恩的身後,他覆在洗手槽前人的背。用手關去了水龍頭,輕輕的將頭埋在陳子恩的頸窩當中。
「不要再讓別人觸碰你...」許真人輕輕的說道,輕言輕語的酥麻感傳遍了陳子恩全身。
過了一會兒,許真人突然說:
「對了。你記得你偷親過我嗎?」
「!?」陳子恩石化了「我、我有嗎?」
「恩,你有」雖然當時情非得已。
「那...那怎麼辦。」
「那身為學生會會長,你只好對我負責了」
貪心的感情會被察覺到嗎,答案是,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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